幼时的我们,易怀揣着一颗滚烫的心,以最大的赤诚去体察哪怕如风拂波动般细微的真情,以丰盈热泪,遍洒人间花海。

我希望,我们一生都去呵护这一份初心。

暮春时节,郊外的一片油菜花田,游人如织。遍地是眩目的金黄,阳光温润,野风清凉。

景看足了,玩倦了,爸爸发动车子,启动的那一刹那,我下意识地探出车窗,看那只狗有没有追过来。

初遇时,它蜷缩在那花田的沟堑里,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布娃娃,满身泥泞;回头时那对纯净而深邃的眼睛,让人觉得一望荒凉的沙漠中有一汪山泉。心间柔软的力量使我向前,靠近;而它似乎也体察到了什么,缓缓地移动身子,甩甩尾巴,阳光打下来,空气里满是浮动着的尘埃,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它的右腿是瘸的。我确认这只小狗是极通人性的——它静静地蹲在我身前,露出一排小小的牙齿,巴巴地望着我——我掏掏口袋,没有可吃的东西,尴尬的我,只能对它报以微笑。

它只好求助于别的游客,看见一群游客过来,便跑上前去,摇摇尾巴,希望讨得一点食物。

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喧闹,只见四五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像一阵风般地刮过来,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些应该是吃剩的小零食,瓜子、面包、麻辣条、鸡腿啦,他们跑到这条小狗跟前,好像突然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似的,将手头的小零食竞相扔在小狗前面,小狗贪婪的扑向这堆零食,没成想,它刚刚咬住一只残剩的鸡腿,就遭到这群小男童的疯狂地踢打,小狗一边拖着瘸腿躲闪,一边发出尖利的惨叫。我怒不可遏,正想去制止这群小顽童的恶作剧,这时小狗却很识趣地一拐一瘸跑到一边的树荫下。

熊孩子们!他们的爸妈怎么不管嘞?

小狗躲到树背后,这一群男孩子被树旁的一大丛花色鲜艳、开得热闹的杜鹃花吸引去了。我的心还沉浸在愤怒的海洋。

它尖利的吠叫又一次响起,循着声音望去,只见一条四五十厘米长、红褐色的小蛇吐着红信子高昂着头从这一片花田间窜出来,那群刚才还耀武扬威的“好汉们”一个个吓得小脸惨白,口里大声地喊着“爸爸”“妈妈”。我最怕蛇,我看到过这种蛇,就是平时爸爸讲的“土壁子蛇”,这种蛇南方很常见,有巨大的毒性呢!

而它,像一道闪电般从香樟树后冲出来,然后矗立在小蛇面前,口里发出尖利的吼叫,我都能感到它全身的毛发都是倒竖着。小蛇左冲右突,小狗步步不让,像极了威风凛凛的将军,它的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,我都不记得它刚才还是瘸腿的小可怜。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蛇狗大战。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几分钟,小蛇似乎也惧怕这一只小狗的不依不饶,蛇头一拐、“嗖”的一声遛进了灌木丛。

等爸妈与这一群熊孩子的父母围拢来时,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,没有人注意那条追逐着小蛇、跑到树丛深处的小狗。他们对自己孩子的“嘘寒问暖”、对附近居民的抱怨之声使得我不断催促爸妈返程。

我的眼眶里不争气地贮满了泪水。

汽车飞驰,身旁只有灿烂花海,它没有追上来。愿我能永远铭记那一对闪亮的眸子,永远保持这热泪盈眶的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