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日欲颓,天色渐暗。浅蓝的天空上蒙上一层灰纱,只留下无尽的浓厚惆怅。

像风雨前的死寂。

我一遍遍安抚着自己日渐消沉的心,不去理会外界的嘲笑,只平平淡淡地向前走。我等待着日落,等待着地平线变成深黑,我强装着面上无波澜,但心底深处早已掀起狂风暴雨。

我恹恹地缓缓走,却看见了一群小朋友。

他们总是三五成群两两一组地闹着,笑着,笑得像一抹明媚的光——除了远离他们,孤单一人倚着墙读书的她。她像一枚黯淡无光的黑珠子,跌落在流光溢彩的宝石中,却并不急于藏匿自己的灰暗。

她握着一张纸,昂着脑袋,直着背脊,高声朗诵,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独特,也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,只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。如玉兰开放的姿态,亭亭玉立。她那带着童音的,软软暖暖的,缠绕着诗意的声音,久久地在我的心窝里回响。

我从心底里深深地佩服:这需要多大的勇气!活成自己,活成不在乎他人嘲笑的自己!

想起嘲笑,我又怯懦了。像有沉重的雨水打在我刚刚萌发的勇敢上,打得我溃不成军。我到底该以怎样的姿态来生活呢?

小姑娘忽然将白纸藏在身后,昂起头,自在快活地背诵了起来,双眸晶亮,闪烁着微光。她背得那样认真,那样投入,整个人安然得像一朵向阳而生的玉兰,不经雕琢,洗尽铅华。

她背得那样忘我,似乎天地之间,唯此一人。

像有一把火,点燃了我心底深处沉睡已久的魂,像有一种迫切,向心脏冲撞,向四肢百骸蔓延。

她忽然迎上我的目光,一展笑颜,击碎了我心底深处最后的怯懦。那一刻我的心都化了,眼眶酸酸的,像是苦苦等待着、忍耐着,终于等到了一个知己的理解的笑。那笑像一缕细小的阳光,终于穿破浓厚的乌云,触到了藏在坚冰里的那个最真实的我,触到了心底深处最柔软的痛。

酸涩与欣喜像冬末春初的汩汩细流,漫过我心底每一寸的孤独。它们温暖着、融化着、安抚着我的心,一路欢唱,一路向阳。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留下,仅仅是一场雨过天晴后的湿润与凉爽,出土与生长。

望着留着整齐刘海,扎着马尾的小姑娘,我看到了自己。从前那个爱昂着脑袋,爱举手回答问题,嘴角闪着笑意,跳起来刘海一扇一扇的自己——那时的我也是个爱朗诵,爱读书,爱参加活动的女孩儿呀!

那时的我,何曾知道深情并茂的朗诵会被认为装腔作势,好心帮助他人会被当做虚情假意,敢于说出自己的梦想又被说成刚愎自信……我渐渐地怕了,我开始顾忌他人的目光。而现在,更觉得似乎成了受他人思想掌控的木偶!我何曾将自己压抑成这个样子?我怎么越活越倒退了呢?

我要做回勇敢的我,坚强是我的护甲,不畏是我的利剑,我要坚定地走回属于我的战场。像多年以前的那个我,在大雨滂沱的下午,高声朗诵: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”

这才是,生活的姿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