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秋来到,黄澄澄的银杏叶既喧嚣了那树,也染黄了我记忆中的那老屋和穿梭其中的那人——外公。而如今,银杏老屋依旧,只是外公早已乘着两年前那最后一袭花香去了。

每当我和妈妈回老家看外公,他总是安逸的坐在摇椅上,品着茶,抽着烟,眯着双眼看太阳,他说他喜欢那从东方升起的太阳,像毛主席一样温暖、慈祥。听妈妈说,外公从小就入了伍,对毛主席感情特别深。

打我记事起,外公就住在那间被烟熏火燎得乌黑的老屋里,老式门窗上的油漆早已斑驳,妈妈屡次要求重新修盖老屋,可外公就是不肯,他说,人老了就喜欢这住了一辈子的老屋。是啊,伴着公鸡雄壮的啼鸣,几声牛羊的欢叫,农家小院飘起的袅袅炊烟,交织成老屋这样恬淡闲适的早晨。

门前那颗银杏树,粗壮遒劲,枝干上粗糙的纹路,像极了外公额头上深深浅浅的皱纹。一年十二个月,它却只有在区区三个月中绽放光彩,它不会在人前展露脆弱,它用一身金黄裹住外衣下的灵魂,用冷傲妖娆的外表掩去内心的柔软,伴着花开花落,逝过归根落叶,它用生命演绎了一场最奢美的传奇。我想,这就是外公爱它至极的原因所在吧。

儿时的今日,在露白月明之秋夜,我和外公一齐躺在凉床上,明月被几缕“清烟”所萦绕,忽明忽暗,几朵云彳亍地向我飘来,慢慢的,慢慢的,它带上了几片银杏叶一同飘来,那树叶是云带给我的信,或告诉我应昔日如今,或告诉我将离愁别绪。不远处的几处灯火,好似繁星坠落,给人以希望,给人以慰藉……

如今,我坐在被尘埃盖过的凉床上,忆着张爱玲描绘凄美爱情的句子,心中却所想的是人世亲情。她说:“像在一个昏黄的梦里,梦里的时间总觉得很长,其只不过是一霎那,却以为天长地久。”何不是呢,以前与外公的欢乐时光总觉得很漫长,却稍纵即逝,五年后,十年后,二十年后,我是否还会记得那棵树,那老屋,那记忆,亦或我留下的只有那张外公年轻时已泛黄的旧照。待你来看老屋时,只求你化作那片云彳亍着,彳亍着像我飘来,默默地,默默地,带上几片银杏叶,因为那树叶是你给我的信。

有一种寂寞,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,一条温顺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,有一种寂寞,茫茫天地之间“余舟一芥”的无边无际无着落,人只能孤独面对,各自素颜修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