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前的春节最令我难忘,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小学生。记忆中每年的春节前,黑河的大岛上都会挂起红红的灯笼,映照得半边天如同白昼,就连黑龙江对岸的俄罗斯都点起了红色的孔明灯。一个个小灯升上空中,飘向遥远的天际,飘向第二年美好的憧憬。然而,我在等的并不是春节,而是一则消息。

除夕当天,爸爸从哈尔滨开车回黑河爷爷家过年。记忆中,那一天黑河的雪下得很大,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片的雪花,像一层厚大的地毯铺在路上。电视中不断播出高速公路已经有多个路段封路,发生多起突发事件。

我看到奶奶带着老花镜盯着电视屏幕上一辆辆翻到在雪地里的车,额前密布了汗珠,她的手紧紧攥着,皱起的双手被握得通红。没事的,他都开了多年的车了,爷爷摘下花镜笑道,但他眉宇间却是带着忧虑的神情。

每路过一个服务区爸爸会给爷爷通一个电话。上一次通话是四个小时前在孙吴。八岁时,爸爸开车载着我回过黑河,我清楚的记得,由孙吴到黑河走高速最慢两个小时也到了。那天晚上家里人都没有吃饭,窗前的灯光彻夜明亮,奶奶说那是留给爸爸的,让他平安到家。

爷爷家刚搬的新房子就在江边,大大的落地窗外可以俯瞰整个黑龙江畔,树上挂着的红灯笼让我不在感到喜庆。已经验证消息,爸爸的车子为了躲避一辆对面行驶的车,在一个被雪封盖的路面转弯处滑入路边的一个坑里,目前爸爸安全,正在联系救援。黑暗、阴冷、没有灯光、没有食物的恶劣环境下我不知道爸爸是如何度过的,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。

阳台的灯一直亮着,奶奶说爸爸回来了就会把灯关上。然而,灯一夜未灭,那晚夜空中没有烟花。我躺在床上等待着灯光的熄灭,我第一次对黑暗如此向往。这是痛苦的等待,因为这其中夹杂着回忆。从小我最害怕的人就是爸爸,他会在我犯错时严厉斥责我,有时还会打得我屁股“开花”;但我更爱他,他会把我抱上他那辆老式吉普车带我去江边玩耍;他会用他的宽阔的臂膀抱起我转圈。然而,我现在很担心再也看不见爸爸,泪水打湿了我的枕巾,我迷迷糊糊地睡去。

第二天清早,我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,然后阳台的灯灭了。我听到了爸爸的声音,有惊无险。但是我不敢出去,我怕他看见我红肿的双眼又笑话我不是个男子汉。这一次,爸爸来到我的房间,他用他粗大的手掌捏着我的脸蛋,我看到了他眼畔的泪光。